章宗義:名洪奎,字宗義,號儒俠。筆名無緣。河南夏邑人,1967年生。系河南省作家協會、中華詩詞學會會員,中華辭賦家聯合會、中國作家研究會、商丘市作家協會理事,商丘市詩詞學會副會長、《豫東詩詞》執行主編。出版文集五部:《嫩綠集》《大約在冬季》《中學體育教材技術口訣》《掩拙齋吟草》《無緣詩稿》。曾獲1994年度“我與《河南體育報》”征文一等獎、1995年度《河南體育報》、1999年度《音體美報》、2004年度《作家報》“優秀記者”、2006年度中國作家研究會和《作家報》聯合評選為“優秀作家”、2009年度《中華詩詞報》月刊第二屆“十大格律詩人”及2010年度《中華詩詞報》“每期一星”榮譽稱號、2016年“梨花春杯”首屆華語詩歌大賽古體詩詞組一等獎、2017年商丘市芍藥詩會二等獎。
在生活中,我們會聽到這樣的話:“你的笑容,真甜?!毙θ菰趺磿鸬哪??或者還會遇到這樣的事兒,比如“望梅止渴”,望梅怎么能止渴呢?這都是通感在起作用:就是把視覺和聽覺的“笑”,轉化成了味覺中的“甜”,將視覺的“梅”,轉化成了味覺的“酸”。
那么,何為通感呢?
通感就是在文學創作當中經常用到的一種修辭手法,也叫做“感覺轉移”。它是指在描述某一事物時,用生動形象的語言,或者其它的修辭手法,將人的聽覺、視覺、觸覺、嗅覺等等感覺充分調動起來,使它們相互溝通、交錯,彼此融合轉換,將本來表達A種感覺的詞語移用過來表示B種感覺,使詞語所創設的意象生動、清新,避免了落入俗套,往往能于陳詞中翻出新意。
這種修辭手法在詩詞創作中經常出現,其表現形式:
(一)聽覺與視覺
唐代學者孔穎達有言:“聲音感動于人,令人心想其形狀如此?!甭牭铰曇羰谷寺撓氲桨l出這種聲音的事物的形態,或聲音所表現之物的形態,有助于對聲音的準確把握。所以在五官中,視覺與聽覺是最容易形成通感的。其形式,分為兩種:
①聽覺表現視覺:這種表現方式能給事物以動態美。物本是靜止的,加上富于律動的聲音,動靜結合,情景交融,意境由此而被強化,更生動形象。
如蘇軾《夜行觀星》中“大星光相射,小星鬧若沸?!眱删湓娛钦f:大大小小的星星聚集在一起,大星似乎明亮而平靜,小星似乎閃爍不定。正因其閃爍不定,原本安靜本分的小星星在作者的筆下就成了“鬧若沸”的場面,而且還似乎聽到其沸沸揚揚的嬉鬧聲,并與其“小”字相映成趣,一個“鬧”字在寧靜的夜空中更顯其活潑自在而又乖巧的意境。這里,作者采用了擬人化的手法,表現了高空眾星的熱鬧景象。
又如李白的《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》中的結句“江城五月落梅花?!苯俏逶?,正值初夏,當然是沒有梅花的,但由于《梅花落》吹得非常凄婉、動聽,卻使人仿佛看到了在寒風中飄落的片片梅花。作者由聽覺形象(笛聲)聯想、轉化為視覺形象(梅花),通感交織,描繪出與貶謫人的冷落心境相吻合的蒼涼景色,從而有力地烘托了去國懷鄉的悲愁情緒。
②視覺表現聽覺:這種形式能使虛化的東西實化,以達到化虛為實,虛實結合的境界。聲音本是無形的,這便給人不夠形象的感受,因此理解上也可能存在障礙。如果視覺與聽覺相通了,人不但能在聽到聲音的同時還可以“看”到這種聲音,使之形象更加生動、具體。
如李賀的《李憑箜篌引》“昆山玉碎鳳凰叫, 芙蓉泣露香蘭笑?!避饺亍本鋭t是以形寫聲,刻意渲染樂聲的優美動聽。帶露的芙蓉,盛開的蘭花,它們都是美的化身。作者用“芙蓉泣露”摹寫箜篌樂聲的悲抑,而以“香蘭笑”顯示箜篌樂聲的歡快,不僅可以耳聞,而且可以目睹,打破了聽覺與視覺上的界限,眼與耳的障礙被清除,從而加強了音樂氛圍,強化了音樂意境。
又如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也是以視覺將聽覺形象化。“大珠小珠落玉盤”當讀到這樣詩句的時候,便可看見珠落玉盤時的粒粒飛濺,珠的渾圓,玉的圓潤,而兩者相碰撞擊出來的聲音定是人間少有,是語言所不能形容的,正如“此時無聲勝有聲”。這是一種心靈的感應,也是一種不實際存在的理想境界,而最美妙的東西常常都是想象出來的。
(二)觸覺與聽覺。如劉長卿《秋日登臺上寺遠眺》中的“寒磬滿空林?!币杂|覺上的寒形容聽覺磬聲的深遠,寒磬襯托空林,舊日輝煌的場所如今是衰草寒煙,十分凄涼。呈現出秋天的清冷,更加深了一派秋意蕭颯的意境。又如杜甫《夔州雨濕不得上岸》中“晨鐘云外濕?!鼻宄康溺娐曔h揚,穿過雨幕,裊裊的余音穿透云層,悠遠而空明,但因雨天,所以鐘聲卻顯得“濕”而沉悶,這就將不得上岸的煩悶心情表現得很貼切自然。
(三)視覺與觸覺。如偉人毛澤東的《七律·長征》中“金沙水拍云崖暖,大渡橋橫鐵索寒?!苯鹕辰简v湍急,陽光下雄渾壯觀,作者用觸覺“暖”來形容此時的視覺上“云崖”的感受,心境開闊。而大渡河風惡浪險,橋上只有黑森森的鐵索獨懸其上,給人一種膽戰心寒之感,視覺上的“鐵索”自然就與觸覺上的“寒”相通了。
又如王維《山中》:山路元無雨,空翠濕人衣。兩句展示山中景色的全貌,原來空明的深山是那樣的濃翠,仿佛濃得可以溢出翠色的水分,籠罩在這樣的一片翠霧當中行走,整個身心怎會不受翠的滋潤,從而有種細雨濕衣的清涼。這里視覺上的“翠”與觸覺上的“濕”相交通,帶來一種心靈上的快感,早已使人超脫了冬令寒色帶來的蕭瑟寂寞。
(四)聽覺與嗅覺。
如李賀《神弦》:“玉爐炭火香冬冬?!弊饔糜谛嵊X的“香”,會發出聽覺“冬冬”的響聲。
又如陸游《開歲有賦》:“百草吹香蝴蝶鬧,一溪漲綠鷺鷥閑?!币彩怯寐犛X的“鬧”寫嗅覺的“香”。
(五)視覺與嗅覺。
如李白《雪》:“瑤臺雪花數千點,片片吹落春風香”,就是借助于人的視覺(雪花),又觸及人的嗅覺(香),這其中就有個感覺的挪移過程:詩句啟示人們由雪花聯想到花,因為春天是花開的時節,春風總帶花香,故說雪花有香味。這樣,人們對雪花就不僅是可以視覺到,而且還可以嗅覺到了。如此,雪花給人的感覺就不是單一的,而是雙重的了。
又如林逋《山園小梅》:“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”。香有濃淡之分,而無陰暗之別?!鞍迪恪?,視覺的明暗可以溝通嗅覺的濃淡?!鞍迪恪逼鋵嵤且环N淡淡的香氣,是用來形容梅花香氣的。梅枝橫斜,疏淡的梅朵倒映在清澈的水中,與朦朧的月色交織,還有縷縷清香飄浮其間,這是多么靜謐的意境。
(六)以視覺寫意覺。大凡意覺的東西,多為抽象的、虛幻的,化為視覺形象,就具體可感了。比如“愁”,作為一種只能會意的情緒,不可目睹,但古來許多寫愁的名句都打破了這種界律。杜甫的“憂端齊終南”,趙嘏的“夕陽樓上山重疊,未抵閑愁一倍多”,均用山狀愁,變意覺為視覺(兼及觸覺)。其實,這種通感方法,就是為抽象的意念尋找具體的形象。
又如南唐李煜《虞美人》:“問君能有幾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”。愁是抽象的,是屬于意覺的東西,而春水卻是具體的、能看得見的,屬于視覺。
(七)感覺的綜合運用
如陸機的《擬西北有高樓》中“哀響馥若蘭”這句詩,視覺(“蘭”)、聽覺(“響”)、嗅覺(“馥”)應同振共鳴。
又如清代陳維崧的《南鄉子·邢州道上作》中“秋色冷并刀,一派酸風卷怒濤?!边@兩句詞,視覺(“秋色”“并刀”)、聽覺(“怒濤”)、嗅覺(“酸風”)、觸覺(“冷”)應匯聚貫通。
總之,通感手法的大量運用,使詩詞語言更加凝煉含蓄,形象更加豐富飽滿,意境更加新奇獨特,韻味更加悠遠深長。從而激起讀者的情緒,充分地調動讀者的各種感官和聯想,給讀者帶來更多的藝術享受,使之不斷地處于一種驚喜愉悅的審美感受之中。